【摘 要】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实践活动，思想政治教育应该有其独特的实践逻辑。这种逻辑是以人们的思想需要为起点，在特定的意识形态导向下开展的思想生产、交往和消费的行动逻辑。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的客观依据，是思想政治教育基础理论中不可或缺但又较为薄弱的研究领域。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活动规律，描述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逻辑，对于学界反思当下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实状况，提高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的科学性，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工作的实效性和有效性都具有助推意义。
【关键词】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
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项特殊的社会实践活动，必定有其特有的实践逻辑。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什么的问题，关涉思想政治教育究竟是何种实践，以及如何实践的问题，涉及夯实思想政治教育基础理论的问题。而要解答这样的问题，首先必须澄清“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之概念，进而才能对其要素和结构进行学理的分析和建构。
一、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概念澄清
要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首先要理解什么是实践逻辑。实践逻辑这一概念的内涵至少包括以下几点：第一，实践逻辑作为一种“逻辑”，不是逻辑学中所指的思维规律或各种推理形式，而是指事物发生和发展中的规律性问题。因此，实践逻辑必然是对某种实践活动的规律性问题的研究。某项实践活动如何生成、如何运作，其中的环节通过怎样的机制形成运行状态，以及表征和发挥怎样的功能等，这样的规律性问题都属于实践逻辑的应有内涵。第二，实践逻辑是关于“实践”的逻辑。马克思认为，实践不单是狭隘的个人行为（如劳动、制作、行动等），更是指向人类社会生活的，是基于个体需要而开展的生产、交往和消费活动。在此意义上，实践成为“历史的真正的基础”[1]101，是具有社会价值属性的活动。因此，实践逻辑并非泛指日常生活中人的行动之逻辑，而是指向人类现实生活的、具有社会价值属性的实践活动。仅仅体现个体特征的行动逻辑是具有社会价值属性之实践活动的附属性外延，不是实践逻辑之本质性规定的基本表征。第三，作为具有社会价值属性的实践逻辑蕴含诸多环节，这些环节在一定范围内相互影响、共同作用，形成了实践逻辑之整体，并发挥出整体结构的功能和作用。第四，实践逻辑不是纯粹思辨的理论抽象，也不是实践活动的先验存在，而是有着现实依附及参照的现实存在。实践主体在实践中可能并未意识到这种逻辑的存在，却又总是按照这样的逻辑进行实践。实践逻辑具有现实的潜在制约性。因此，实践逻辑是行动的规律性、社会性、整体性、现实性的统一。综合地看，所谓实践逻辑就是指为了满足人类的某种需要并针对这种需要所开展的生产、交往、消费等社会活动的行动逻辑。
根据实践逻辑这一概念，我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指以人的思想需要为逻辑起点，在特定意识形态导向下开展的思想生产、交往和消费的行动逻辑。这里的行动是经过对某种思想接受和内化之后的外化表现。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除了具有上述内涵之外，还有以下几点需要特别说明：第一，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基于自我反思以及那些构成思想政治教育内在规定性的各种环节，以及历史赋予思想政治教育的特定视域所进行的自我理解，是思想政治教育现实性反思和理想性追求的统一。第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尽管映射了一定阶级、教育者、教育对象的多种动机和意图，但往往是在思想政治教育历史发展中形成的既定的实践图式，是实践的“实践逻辑”。不同种类、不同时空范围内的思想政治教育甚至可能具有相同的实践逻辑，如古代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资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马克思主义视域内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等，虽然历史赋予它们不同的称谓和教育内容，但它们都是按照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样态发生和发展的，具有反思过去、指导现在和走向未来的性质和功能。第三，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一种无意识的意识。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主体可能尚未体察到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却又是根据该实践逻辑展开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研究，需要做的就是把这种“无意识”的遵循进行“有意识”的建构，以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即“从它本身的可能性来领会自己本身”[2]769。
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要素构成
依据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概念内涵，不难确定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重点就是理解在意识形态导向下的思想是怎样运动和发展的。换句话说，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由思想需要、思想生产、思想交往、思想消费四个环节构成的。
（一）思想需要。思想需要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逻辑起点。人的需要多种多样，人不仅要满足自己本能需要，如吃、穿、住、行、性等物欲需要，以及在社会关系中生存发展的需要，更具有满足自身在思想层面的需要。思想需要首先体现为作为个体的人的思想需要。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因此，作为个体的人首先有融入社会的需要。体现在思想层面，人必须要形成符合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否则就不能被国家和社会所接纳，也就不能融入真正的社会生活中，这就使得作为个体的人产生了符合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需要。当人进入一定社会中，并开始在社会安身立命时，便会产生更好发展的需要。在思想层面就表现为追求更高的思想道德素质的需要。同时，作为个体的人在社会中生存和发展时，必然会遇到一些“想不开”的思想偏执和心理困惑，这就使人产生化解自身思想困惑，促进自身思想升华的思想需要。
思想需要不仅体现为作为个体的人的思想需要，还显现为作为群体的人的思想需要。在阶级社会主要体现为一定阶级的思想需要，表现为维护一定阶级在思想层面的统治所产生的需要。以统治阶级为例，为了维护自身统治除了要采取暴力手段胁迫社会成员以外，更要从思想层面上让社会成员接受其思想。因此，只有通过一定的途径和手段将统治阶级的思想传播到社会成员之中，并为社会成员所接受，最终外化为社会成员的行为习惯，才能维护统治阶级的思想统治，从而满足作为统治阶级的思想需要。统治阶级除了要对阶级成员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培养具有本阶级意识的人才，还要对其他阶级成员开展思想政治教育，以改变其政治立场，使其与统治阶级在思想上保持一致，转变为统治阶级所需要的人才。
（二）思想生产。思想生产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基础环节。马克思首次创设思想生产观念，将其表述为“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3]151，并阐述了思想生产的主体、思想生产的内容等基本问题，形成了马克思的思想生产理论。第一，马克思指出：“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但这里的所说的人们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们……”[3]152因此，从广义上来说，思想生产的主体应为现实的、从事社会活动的人。同时，马克思认为：“……在这个阶级内部，一部分人是作为该阶级的思想家出现的，他们是这一阶级的积极的、有概括能力的意识形态家，他们把编造这一阶级关于自身的幻想当做主要的谋生之道”，“他们还作为思维着的人，作为思想的生产者而进行统治，他们调节着自己时代的思想的生产和分配” [3]179。从这个角度说，狭义的思想生产的主体应为一定阶级的思想家或知识分子。在阶级社会，现实的人在自身社会活动中生产出思想原材料，并由思想家或知识分子概括、提炼、加工、再生产出以满足一定阶级思想需要的思想，体现了思想生产的意识形态特征。第二，马克思从物质生产出发来考察思想生产，认为要“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3]172，指出物质生产对思想生产的基础性作用。第三，思想生产的内容包括观念、宗教、哲学、政治等，具体来说，有三个层次的内容：一是特定阶级的指导思想，或称为原始理论；二是特定阶级根据其指导思想所制定的各种方针、政策、法律等；三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对原始理论和各项方针、政策、法律等的解读，以及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学科理论和实践理论。
（三）思想交往。思想交往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核心环节。马克思指出，在交往不发达和流通不充分的前提下，每个劳动者之间根本没有分工，每一位劳动者都必须足够了解他所要做的全部工作。当分工发展到一定阶段，“是生产和交往的分离，是商人这一特殊阶级的形成。”[3]187由此可见，商人应是专门从事交往的特殊群体，商人的产生也使生产和交往发生相互作用。这不仅在物质生产实践中是如此，在思想政治教育思想生产实践中亦是如此。在物质生产和信息传播尚不发达的社会历史环境中，思想家同时承担着思想原材料的总结、概括、加工、再生产，以及与教育对象直接进行思想交往两项任务。随着分工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专门从事思想传播与阐释的群体——教育者。异于商人交往行为的纯粹性，教育者是沟通一定阶级和教育对象的重要中介，他们不仅传播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教育者比思想生产者更贴近于教育对象。同时，思想政治教育者通过与教育对象的直接交往，也生产着思想。思想政治教育者实施教育的过程是一种思想再生产的过程，他们的实践经验，以及在实践中产生的新思想、新观念又会反馈到思想生产者那里，不断推进思想的变革与发展。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者不仅是思想交往者，更是思想生产者。
（四）思想消费。思想消费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逻辑终点，是思想政治教育价值实现的集中显现。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在于满足人在思想层面的需要，并把思想需要的满足外化为行为习惯，使思想政治教育潜在的价值转换为显性的价值。因此，思想消费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重要一环，只有经由思想消费，主体才能把其所接受的思想内化，并外化为行为习惯，从而提升自己的思想道德素质，完成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行”的环节。马克思指出：“产品只是在消费中才成为现实的产品……产品之所以是产品……只是在于它是活动着的主体的对象。”[4]691因此，思想只有经历思想消费后才能满足人的思想需要，才能彰显思想的价值，思想政治教育的思想生产和思想交往才有新的动力，继而推进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不断向前发展，构成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完整形态。否则，思想政治教育就会成为一潭死水，止步于思想交往，必然缺乏动态发展所需要的能动性和创新性。由此可见，思想消费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中的重要范畴，没有思想消费，思想生产和思想交往的价值就无法实现。只有经过思想消费，使人满足自身的思想需要之后，才能产生新的思想需要，开展新的思想生产和思想交往活动，从而使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展现为一个动态推进的实践样态。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由思想需要、思想生产、思想交往和思想消费等环节构成，其运作和传递的内容是思想，是思想在实践活动的基础上不断运动和发展的过程。总之，现实的人在社会生活中会自觉或不自觉地生产出思想原材料，这些思想原材料经过特定阶级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加工、提炼、再生产，形成具有意识形态导向的思想，再由特定阶级、社会、国家等有计划、有目的地对其成员施加这些思想影响，使其外化为社会成员行为习惯的实践样态。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运行主体可用图式表示为“现实的人……特定阶级——教育者——教育对象”。
三、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功能优化
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目的，不在于分析其主要环节和运行主体，也不在于构建其理论形态，而在于反思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实状况，以优化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的行动逻辑。优化的主要举措是：强化思想消费环节，推进思想生产和思想交往相结合，同时要坚持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意识形态导向。
（一）强化思想消费环节。有学者根据马克思实践理论指出，实践的具体过程应该是“高端理论创新——颇具特色的阐释和传播——被实践者理解接受——具体的组织、实践”[5]56。其中，“高端的理论创新”主要在思想生产环节呈现，“颇具特色的阐释和传播”主要在思想交往环节得到阐发，它们成为了整个实践逻辑的重中之重，使思想生产者与交往者的主要目标愈加集中在理论的创设与表达上，对最终环节的思想消费研究却鲜为提及。由此，完整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被压缩为思想生产与思想交往两个环节，仿佛完成了这两个步骤，就完成了全部的实践工作。然而，这种实践逻辑观的后果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越来越高端，教育方法越来越精深，由于忽视了思想消费环节，导致了思想政治教育内在的实践逻辑的撕伤，造成了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相分离，表现为思想政治教育动机与效果的“两张皮”现象。
思想消费主要体现在思想之知、情、意、信、行的“行”中，是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思想之外化。只有经过思想消费环节，教育对象才能把具有意识形态导向的思想内化为自身的思想道德素质，外化为符合社会要求的思想道德行为习惯，完成思想政治教育的全部过程。思想消费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终点，既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归宿，亦是评价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效果的重要标准。所以，我们应该要强化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思想消费环节，否则，思想政治教育便会出现头重脚轻、虎头蛇尾等现象，不利于思想政治教育效果的提升。
（二）推进思想生产和思想交往相结合。思想生产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基础环节，是物质生产和社会分工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在思想政治教育中，一方面，思想生产不仅包含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生产，亦包含思想政治教育高端理论等的生产。但是，由于思想的特殊性，主流意识形态和思想政治教育高端理论的解释工作多由国家职能部门以及思想政治教育高级知识分子实施。同时，人们也习惯于把这些高端思想理论的解释权归结于专家系统。然而，国家职能部门和思想政治教育高级知识分子并不直接参与基层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不了解作为思想交往者的思想政治教育者和教育对象的实践习性。同时，他们所生产的思想经过思想政治教育者的层层传播，才能最终到达最广大的思想政治教育对象那里，成为民众可以接纳的思想。因此，由思想生产者生产的思想，其本义在多层次的理解、转化和传播之后，与最终传递到广大思想政治教育对象那里的思想，能否保持其本真性，是需要反思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要推进思想生产和思想交往的有效结合。
另一方面，在信息交往不发达以及知识分工不精细的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者不仅是思想交往者，在某种层面上亦是思想生产者，他们在思想交往的过程中创新和发展思想，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再生产，但在现今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精细化和系统化发展的背景下，更多的思想政治教育者已经演变为纯粹的思想交往者。他们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更加重视同思想政治教育对象交往的技能型活动，比如强化教学技能、提高自身的人格魅力等方面上，而忽视自身的思想生产责任。于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工作者越来越精通于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的构建与理论逻辑的自圆其说，忽视对思想政治教育实际工作的观照；思想政治教育实际工作者又很少自觉地运用新的思想指导实践中的思想交往，形成了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之思想生产与思想交往的鸿沟，而新的思想亦难转化为凝聚人、吸引人的思想武器，思想政治教育之思想再生产也无从谈起，这是不利于提升思想政治教育有效性和实效性的。为此，有学者指出，思想政治教育要推进“行动研究和学术研究相结合”[6]，这是研究思想生产与思想交往之间关系的重要论点，值得我们深思。
（三）坚持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意识形态导向。意识形态是一个语义繁杂的概念，粗略而论，意识形态是思想和观念的体系，是特定社会群体、阶级等在关涉社会发展价值取向方面的思想体系。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虽可在一定程度指导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但亦会给人们造成一种错觉——仿佛完成了全部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环节，即可产生良好的思想政治教育效果，并因此而忽视了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中的意识形态导向。
思想政治教育虽然属于社会实践活动的范畴，其本质上却是思想实践，确切地说，是具有意识形态导向的思想实践，有学者指出：“‘思想’总是体现为反映本阶级或集团根本的政治目的和经济利益的一定的理论体系和思想体系，总是体现为一定阶级或集团的理论化、系统化的思想意识。”[7]因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又体现为一种思想的实践逻辑。在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的优化中，其意识形态属性深植于思想需要、思想生产、思想交往、思想消费等各个环节中。第一，思想需要不仅体现为作为个体的人的思想需要，还显现为特定阶级为了维护其统治的思想需要。第二，思想的生产者是思维着的人。思想的产品表现为一个国家或特定阶级的指导思想，特定阶级或国家根据指导思想所制定的各项法律、方针、政策，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对这些法律、方针、政策的解读和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这些都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意蕴。第三，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核心环节的思想交往，其实践主体交往的内容与形式不仅受特定阶级的指导而贯彻着意识形态的要求，而且实践主体交往的直接目的就在于维系特定阶级的阶级利益。第四，在思想消费中，消费的对象是具有意识形态导向的思想。经过思想消费，具有意识形态导向的思想才会被思想政治教育对象所内化，并外化为符合特定阶级要求的行为习惯，不仅有利于维护特定阶级进行阶级统治，而且更有利于完成教育对象自我的社会化，促进其全面的发展。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逻辑是要受其意识形态之主题、主旨和主线的制约[8]176-181的逻辑，是具有独特的内在规定的行动逻辑，是与其他类型的社会实践逻辑存在本质区别的逻辑。描述这种逻辑的存在样态，建构这种逻辑的理论体系，优化这种逻辑的机制功能，不仅具有学科知识的理论意义，更具有充实教育对象精神世界，提高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中的思想供给效率等诸多实践意义。
文章来源：《思想教育研究》2019年01期；
作者单位：杨晓帆、王习胜，安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基金项目：安徽师范大学2016年研究生科研创新与实践项目(项目编号:2016yks087)阶段成果。